就我所知的文本叙述而言，可以说，所有的文化体对诚实的表达，理论而言，都是赞许的。人们通常将“说实话”看作良好的品行，而对谎言，或者是那些日常用语所指的“瞎话”携带者，内心里是如何判断的另说，但公开展示出来的都是正义的蔑视。

　　然而，在世俗生活中，此类近乎理想的伦理期许并不是人们乐见的实践选择，实诚者坠落到“傻瓜”的坑中，有吧？倒是那些精熟于掩饰欲求的善言者所向披靡。这让心怀理想的道义人士深感担忧，时常就憋不住站出来说：人心不古。

　　坦白说，我以为此语有幼稚之嫌。实际上只要关涉到现实利益，无论是个体，还是文化集合体，人们的评价准则其实是灵活多变的，固有的伦理价值几乎难以适应。其中的原因当然不是对价值准则的抛弃，而是话语本身的复杂，难以简单地用真假归类。编造谎言固然可恶，但真实心理坦荡表达的却也可能是虚假命题，更重要的是，在“真假”之间还有很多似是而非的说辞，很多时候，真、假意味可能取决于接受者的判断，而非讲述者的语义。

　　正因为如此，人们之间的交流才成了困难的事，特别是遇到那些多重意思的布道，很容易让听者奔邪道上走。

　　我上大学时就被英语老师非真非假的教导害了一次。那是位除了嘴像鸟外可以算帅哥的男人，其声音尖细阴柔，但并不刺耳，穿透力很强，所以声响虽细弱我却听得很清楚。第一次上课他就开门见山道：如果觉得自己能学好可以不来上课……

　　我似有多动症，上课总走神，之前的学习生涯就因为这个原因经常听不懂课，零分虽不常见，但到了高中时代还是避免不了。好在有好奇心，长到高中年纪自己总算是能看懂课本了，因之乐于睡懒觉后的自学。

　　所以，听到老师开头的一句，我便愉快地忘乎所以了，后面的话不再入耳，也不需要知道。此后就没再去英语教室。直到期末考试的时点，老师说定是走错教室了，不让进。俺说没有。他拿出名册，我指着上面的字说欧阳便是学生我。他头都没抬地哼了一句：我就不信你能及格。

　　后来看，鸟嘴先生前后两句话我都没有正确理解。“可以不来上课”的意思应该是他上课很牛，别人想听都不能够，所以必须到堂聆听，第二句就不赘述了。放假前系里董老师找我，问是不是得罪英语老师了，我告知都不认识如何得罪？“是这样啊！”董老师若有所悟的样子。原来是我不及格了，据董老师的说法，循惯例过50都会找补到及格，可我居然是60差一两分（具体分数俺现在也不知道），本来是想让去找任课老师探讨的，这么看显然多余。“假期复习一下开学补考吧。”董老师提醒说。再开学换了一名心宽体略胖的女教师，考试自然根本不是问题。

　　这事之后，不嗜坑人的俺觉得人还是用真心实意的话面对世相比较好，不愿意的不说，说就是实话。虽然，实际意义其实不是很大。

　　前些日子遇到故人，居然说有人声称我特会骗人。问及缘由，原来是他和另一位我称之为买办的麻将旧人相熟。那是20年前的麻将故事了。

　　彼时几位走得近的朋友爱聚一起打麻将，桌子上气氛活跃，坑蒙拐骗、胡言乱语交汇，这当然就会涉及到要什么牌、和什么牌之类的主要业务。在我们近10年的麻坛活跃时代，不夸张地说，只有我保持了“实话品质”，无论是对倒三六万，还是边三筒或是独钓九条，无不实话相告。有一次在外企做大班的买办在当天的战役中点了我好几个大牌，到早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感概地说：我发现哥几个中最会骗人的就是欧阳了。

　　这很冤枉，多年来就我一个诚实人怎么被定义成最佳骗子了？“你能保证每一次都说实话？”买办问。我能保证每次说的都是实话，但我想我不能保证以后永远都是如此，人是会变的。“那不完了。大家都黑灯瞎火地蒙人，就你不蒙？谁信啊！你那叫用实话骗人，最他X容易让人上当！”

　　买办说的确实有道理。在一个充满谎言的环境，说真话人未必信，大家只是根据利益去取舍。所以现在的我更以为没必要费神，简单朴实地该怎么样就怎么说，至于别人是否相信，那是没有办法的，毕竟环境的改变不是草民我的业务。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还真琢磨过，您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