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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柿子红
刘琪瑞
//www.workercn.cn2017-11-13来源: 中国妇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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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寒潮之后,北方的天气骤然冷了起来。母亲让小弟捎来10多个“烘柿子”,她知道我打小好这一口儿,总是在朔风呼啸、霜色浓重的初冬,给我捎来刚刚冻好的烘柿子,让我尝尝鲜。但见那一个个冻得红彤彤的柿子,晶莹剔透,鲜艳夺目,轻轻揭开蒂把儿,撮口一吸,沁凉凉、鲜甜甜,那味儿甭提多美了。

  我的老家在鲁东南,记忆中村子的东头有座小土山,早年间山坡上栽植了几棵柿子树,每到秋色浓重时,老柿树上便缀满了一嘟噜一嘟噜青青黄黄的柿子。秋风吹得满树柿叶殷红,霜色染得满枝柿子黄艳,这时节,母亲便和我们兄妹采摘了大部分硬邦邦的柿子,留作懒柿子(脱涩)、晒柿饼之用,留下一小部分柿子让严霜冻成“烘柿子”。怕那些馋嘴巴的家雀儿、叽叽鸟、老癞雕、花喜鹊啄食熟透的红柿子,她早早用油纸、书报把低处的柿子一个个扎裹严实,只留高高的树梢上那些柿子任由鸟儿们啄食解馋。包裹了的柿子在寒风中摇曳,经了一场又一场寒潮与霜冻,充盈的水分渐渐浓缩,那浓重的涩味也被糖化了,这时候,母亲踩着高腿凳子,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采摘下来,放在面缸里再放一阵,取出来就成了软烘烘、甜蜜蜜的“烘柿子”。

  母亲还喜欢炮制“雪柿子”。我们采摘的那些青里透黄的柿子,母亲还要留下一两篮,待到漫天大雪时,就派了用场。小时候,老家的冬比现在冷,隔三岔五下大雪,雪天可是孩子们的快乐天堂。我们堆雪人、打雪仗,玩得热火朝天。这时母亲就过来招呼我们:“别再疯呀野呀的,来,帮妈干点儿正经事……”她把那些厚实的涩柿子端出来,吩咐我们深埋进僻静处的雪窝子里,并一一做上记号,还要覆盖上臭橘枝子,防止被牲口或者野兽扒了去。

  等到年根儿,我们都把这档子事儿忘到了脑勺后,母亲说:“你们去园子里看看,我冻的雪柿子熟透了吧。”我们忽然记起来,回想着雪柿子的风味,拎着竹篮子,欢呼雀跃疯跑而去。母亲在身后喊:“可要当心哟,别让臭橘针扎破了手……”

  那些雪柿子被冰雪冻得硬邦邦的,需要在温水里化上一两个时辰。化开了的雪柿子像一个个红灯笼,鲜艳艳、晶亮亮,在一派肃杀的隆冬,看着都让人暖心。母亲说:“吃吧吃吧,小孩子肚子里有‘小火炉’,化得了雪柿子的凉哩。”揭开蒂儿,小嘴对着那个口儿滋溜一吸,沁凉鲜甜的汁儿就进了肚儿,我们舔着嘴唇咂摸,还想再吸食几个雪柿子的甜汁儿,母亲劝道:“好东西也不能贪吃,当心吃坏了肚子哟!”她把那些还没有软化的雪柿子收藏进玉米皮儿编织的小囤子里,留着除夕守岁时再品尝。

  老柿树上采摘的柿子,母亲会选了肥厚的尖柿子用来做柿饼。我们摘时她就反复交代,一定不能把柿子上的蒂把儿摘掉了,以便悬挂晾晒。趁着天气晴好,先把摘下来的柿子摊开,在冬阳下晾晒七八天,稍稍干爽了,再用转刀旋刮去外皮。把刮了皮的柿子用麻绳一个个串起来,然后搭在架好的木架子上,让寒风和霜花一遍遍洗礼,再让冬日的暖阳一次次照晒。远远望去,我家小院里红彤彤一片,垂着大辫子的母亲被黄艳艳的柿子辉映得格外美丽。那些日子,一串串、一架架的红柿子把整个村庄映照得一派橘黄一派明丽,家家户户都似过节一般,沉浸在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

  这些柿子连晒加冻十天半月后,有的已经析出一些糖分,有的则慢慢上了一点儿淡白的霜花。隔上小半天,母亲还要和我们一个一个捏上一遍,一来是把籽儿捏掉,二来可以感受柿子的软硬程度。捏过几遍后,柿子就由原先的橘黄变成了红褐色。这时,软塌塌的柿子就要收起来准备入缸了,一层柿子码上一层柿子皮儿,最后用采来的青竹叶覆了口,将一缸缸柿子放置通风阴冷处。阴上半个多月后,揭开上面的竹子叶,再来看面缸里的柿饼,已经满是白霜了。柿饼上的糖霜完全是柿子析出来的,我们用小手沾了放在嘴里一尝,鲜甜甜的,沙面面的。刚做好的柿饼成色优良,轻轻掰开来,那黄亮的瓤儿有一层油油的釉色,入口温软筋道,甜糯鲜爽。

  雪柿子和柿饼可存放到年根儿,当作年货的。记得孩提时过小年,母亲常用柿饼、雪柿子和其他祭品,敬拜灶王爷,祈愿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母亲笑嘻嘻地说:“灶王爷牙口不好,用这些甜柿子、软柿子,黏住他老人家的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让他光说咱人间的好话,不说坏话……”说得我们兄妹也一个个跪在灶王爷神像前,跟着母亲虔诚地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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