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罗生门》《竹林中》《鼻子》《侏儒的话》《夜来香》《傀儡师》等杰出中短篇小说而闻名的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1892-1927年),我最早知其大名,不是因为文学,而是我那做风水师的伯父,给我讲起辰年辰月辰日辰刻出生者的八字带伤注定一辈子萦萦孑立而自断手脚,举例即为这位誉满世界的亚裔著名小说家。而我,亦从小对其敬重,回想起来,日本作家中,我读到作品最多的小说家即是芥川龙子介。
芥川龙子介1922年的短篇小说《手推车》(徐晓淑译)是篇带有伤逝情怀的少年心理小说。它讲述了一个日本少年成长中的心理变化:八岁的良平因家乡修建轻便铁路,对装土而在铁轨运行的手推车产生了浓厚兴趣,尤其一次偷乘其在晚风呼啸中的乘坐经验,更激起了其满腔的热情和对手推车的热爱。十多天后,他独自去了工地,正遇上两个推枕木的年轻工人欲外出,他主动搭讪,争取到了与他们同行的机会。他卖力地将手推车推上高坡,并随之下坡时跳进车内体会到了风驰电掣的感觉。可随着路过竹木林和杂树林,他离家乡愈远,他对手推车的依恋也愈淡薄。两次茶憩,他孤单地与枕木及手推车为伴,更增强了他的回家感。天色渐晚,他们终于到达海边,他也得到可以归家的指令,他如释重负,沿路反向飞奔,不惜丢掉点心、踢掉木底草鞋,甚至和服,他在惶惶不安和跌撞前行中,产生莫名的委屈,并终在亲人的怀抱中哇哇大哭。近二十年后,身为杂志校稿编辑的良平,却怎么也忘不了这份童年的记忆,并在人生低谷时期,以此激励自己,克服各种困难。
《手推车》是篇带有伤痕印记的儿童小说,它把少年的天真烂漫和其受到挫折并恢复活力的心路历程,作了精到的诠释。良平的迷恋、攀附及追求获得后带来的失落,在小说中有着恰如其分的表达,语言的优美和表达的细腻,也就顺理成章。良平的少年梦想,代表的是理想与精神的向往,而其获得后的失望与回归家庭的希冀,则是伤痕得以抚平的典型信号。这也正是我对依此小说改编的电影《轨道》最不满意之处:它虽然让故事情节更紧凑,更有叙事性,但又把小说张力的丰富、多取向性的特点抹得一干二净,让你其不再有阅读的强烈吸引力。这种新现实主义的手法,实是运用得恰当妥贴。
读《手推车》,我首先想到的是曹文轩的《草房子》,那种氤氲着时光伤逝的美丽,怦然心动。而联想到我前段阅读的韩少功、王开林、谢宗玉等十人的“大作家小时候丛书",无不把这份美丽的孤独与伤痕展现得淋漓尽致,不由嗟叹:儿童伤痕小说,剔除繁花后的同理同情心,却最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