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不成界，圈越来越小，文艺就越来越不再注视大众的悲欢，越来越不再成为担当道义的职业，而成为比角儿、拼腕儿的角落，成为发抒个人趣味的途径

　　文代会、作代会之际，想到文艺界和文艺圈。两者指的是同样的一批人，即从事文艺工作的人，有职业的、有业余的。但两个说法，意味大不同。

　　过去人们多用文艺界，不用文艺圈；现在有人用文艺界，有人用文艺圈，有时用文艺界，有时用文艺圈。说文艺界，人们会想到这是一个界别；说文艺圈，人们会想到这是一个圈子。界别是由人的社会属性来分，圈子则由个人交往而论。

　　进入一个界别，或进入一个圈子，都是有标准、有门槛的。例如我们没听说有工人界、农民界，但会有工商界、知识界、思想界、学术界等等，够得上界别的，大概总是在社会中有某种特殊位置的人。至于圈子，则每个人都是可以从属于某个圈的，只要有某种共同身份或共同趣好即可。

　　一般来说，界别较大，给人一种开敞的感觉；圈子较小，有一种私密的含义。事实上，我们说到什么界，总是带有“人民性”的，表示那是人民群众中的某个特殊部分，属于大众生活的范畴；而圈子，则从属于私人的社会交往。

　　说文艺界，我们想到作家、艺术家，但总归算是文艺工作者。说文艺圈，我们仍然想到作家、艺术家，但很少会想起“文艺工作者”，而是想到一个个小圈子，一个个单个的舞文弄墨的人，一个个演演画画的人。

　　有人觉得文艺不过是个人的事情，喃喃自语，对影自怜，吟风诵月，自我抚慰，茶杯里的风波，咖啡里的苦涩，也就是“文艺腔”，或者“纯艺术”，那么便乐于圈子化。倘若自己觉得属于文艺界，则多少要想到自己的社会角色、社会身份、社会担当，走出小圈子，把文艺与大多数人连接起来，而不只是在销售量或粉丝的意义上看待人群。

　　实话说，近些年里，从事文艺的不喜欢自认界别，而乐于自认圈子，不自认“文艺工作者”，而自认“角儿”“腕儿”，较为普遍。圈子是越认越小的，文艺圈还不够小，进而分为作家圈、诗人圈、娱乐圈、演艺圈等等，“贵圈真乱”成为人们的调侃。

　　界不成界，圈越来越小，文艺就越来越不再注视大众的悲欢，越来越不再成为担当道义的职业，而成为比角儿、拼腕儿的角落，成为发抒个人趣味的途径。怎样使文艺圈重回文艺界，是一个让文艺从私人事务再度公共化的现实问题。